《汉广》01
【第一章 相思长 长相思】
阳春三月，草长莺啼。
杨树抽出新绿的幼芽，软嫩得如同新生儿刚刚张开的小手，兜了满掌的温暖阳光。
指，均匀细瘦，骨节分明。阳光透过圆润剔透的指甲带出如玉的光泽，葱白的肌肤之下隐隐可见青红的脉络，修长的五指微一合拢便有清晰的筋络浮出。这样一只充满力与美的手，显而易见，是属于现下这个嘴角含笑的男人的。而拥有这样一只手的男人，他笑起来的模样总不会太差。那是一种怎样的笑呢，似正非邪，自然也算不得叫人心生温暖。但这样的笑在他的脸上，你非但不会觉得反感，反而会觉得心动。那是一种会让所有女人见了都会脸红心热的笑。若是被情窦初开的小姑娘见着了，便是为他死了也是甘愿的。
然而这样的笑，这样的手，这样的一个人，却依旧握不住正从他掌中滑落的轻袍。青绿的布袍一点一点从他的掌心抽离，温柔而迟缓的，带着几许缱绻的缠绵。一如那人绵软的带着犹疑的声音，像是一把从未开锋的刀，一分一分地磨进他的皮肤血肉，一直到他浑身都鲜血淋漓。
“这样的感情，我怕我会承受不起。”
短短的字句，却叫他彻底失了言语。满腔的爱恋，于你而言，原来，只不过是，负累。
他努力睁大了眼，他觉得他应该做些什么的，然而他却只能颤抖着手，保留着挽回的姿势，眼睁睁的看着青袍的少年嗫嚅着不安的嘴唇发颤，眼神躲闪着，最终沉默着离去。
别走，宝儿。
我求你。
别走······
湖绿的长袍缓慢而坚定地抽离，空余指尖缠绵的触感。
多情总被无情伤。
温柔过后，剩下的，不过是满目疮痍。
直到少年挺拔的清瘦身影彻底消失在他早已被模糊的视线，木郎抬起手，轻轻拭去眼角的酸涩。
宝儿······
他的菱唇微微上挑。
又是这样的一个春日，又是这样一片树林。木郎依旧带着这样的笑，抬头望向那一抹蓬飞的柳絮。
而今，他所等待的，早已不是那日的清秀少年。
顺着那一抹飘飞的轨迹，便迎上了半空的日头。木郎放下遮住眼睛的修长的手，长身站立在这树林之中。
“大人。”
半跪着的下属双手将信件呈上，木郎眼睛抬也不抬地打开信封。
那信封并未封蜡，但他却知晓这信除了自己与写信的那人，再也没谁有那个胆量打开看一看。尽管这封看似简简单单的信件，既无署名，也没有写上要交给谁，就连内容也只有寥寥数字。
那是一张背面印着淡青飞鱼影的信纸。木郎展开信心不在焉地扫过一眼，将那信纸在掌中揉成一团，置于两指中间轻轻一搓，细碎的纸屑便顺着他的指尖随风而散。
“退下吧。”
木郎依旧站在原地，动也不动地站立，好像变成了这万千树木当中的同类。
树林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寂静安详，只余新芽迎风招展。
窗外，弟子们在师父的指挥下做着整齐划一的动作，时不时发出昂扬的呼和声，那样的生机勃勃，精神勃发。
而这样热火朝天的气氛却感染不了数步之遥的窗内的少年。
少年的指下正按着书卷，长而密的眼睫低垂，如同花瓣之上的蝶翅，只有偶尔的轻轻颤动。一缕蜷曲的额发自发间挑出低垂在他的眉眼之上，时不时的随风摇晃，为这个过于沉静的少年增添了几分少年人的生气。
普普通通的书卷，既不是明经八股，亦不是什么吸引人的武学精义，不过是本随处可得的唐宋诗词。而少年看着它的神态却似着了魔一般，一下一下，轻轻点着那书页。若你走近些，便会看到那少年明显失神的姿态，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，唇边只留着苦涩的笑意。
金风玉露一相逢，便胜却人间无数。
而他指下不住摩挲地，正是那相逢二字。
“宝玉啊！”
熟悉的声音自门口传来，少年猛然回了神。
“外公，怎么了？”
白三空一进门便瞧见少年又在书桌前看书。桌上放着的全是各类明经八股，那镇纸底下压着的是少年方才做的文章，而少年的手上还握着一本书卷。
原本看到自己的外孙这么用功，白三空应该是欣慰的。因为方宝玉自小就不大喜欢读书，而曾经自己最常念叨的便是“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”。现在他的宝玉知道用功上进了，白三空却实在高兴不起来。
想起这个，白三空不由有些后悔。自那次方宝玉离家被找回来，这孩子就像变了个人一样。原本碰也不碰的书卷成了他的最爱，整日也不离手。会乖乖地习字读书，不再吵着闹着要学什么武功，闯荡江湖做大侠。并非是做做样子哄他这个外公开心，而是真的对那些不再起心思。便是这书房的门朝着练武场打开，他也眼皮不抬地看也不看。
见白三空只是皱着眉头看自己，方宝玉有些奇怪地放下了书，“外公？”
白三空的眼神有些说不出的复杂，嘴唇颤了颤，说出的却不是最初想要开口的事情。
“朝天阁酒楼的掌柜送了帖子来，说今年的黄河鲤鱼很好，邀你去尝尝他们家的招牌菜糖醋黄河鲤鱼。”
然而听到这话的方宝玉却笑得很平淡，“外公，我又不是小孩子了，整日吃吃喝喝的，像什么话。”
不对，这不是他的宝玉会说的话。
而他面前的这个少年分明就是他的宝玉，却不是他原本会吵会闹会耍脾气的宝玉了。
他的宝玉该是意气风发精神满满的，会吵着要出门，要去吃糖醋黄河鲤鱼，会在自己禁止之后同自己耍脾气，然后又讨好的央求，直到自己答应了为止。
宝玉啊，你这是怎么了？
白三空很想这么问，最终也没有开口。
而方宝玉在他这样复杂的目光之下最终还是松了口，朝他笑了笑。那笑很轻，带着孩子的腼腆。
他轻轻地点点头，这么笑着说道：“我知道了，外公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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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篇文的灵感来源于 @明夜微凉 | 写梦 的MV，至于是具体的哪一个情节我也想不起来了，总之我是被她安利了木玉，应该是随时随地都能找到画面感吧。就酱！